【五期中心向】秘密
吴羽策视角的五期，ooc，无cp。
*又名《狐朋狗友》
踏入比赛场馆的前一刻盖才捷像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叫他吴副队。吴副队，发音磕磕绊绊，前两个字之间夹杂生涩的气流，不过虚空所有人都叫惯了，和遇到困难呼唤李队、遇到麻烦呼唤小盖一样烂熟于心。吴羽策也习惯别人这么叫他，所以只是抬一抬眸表示他在听，并不以为与过往几千遍有什么不同。
但这回盖才捷问他：“总决赛轮回对决兴欣，您更支持谁？”
什么破问题？吴羽策皱了下眉。杨昊轩已经跳出来认错：“打扰了副队小盖没有冒犯的意思……我们玩的真心话大冒险……”声音越来越小，李迅满脸写着我就知道行不通的，葛兆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：谁让你出的馊主意？
虚空队内氛围并不压抑，甚至因为多年轻人称得上活泼，只在某些问题上以惊人的默契保持缄默。譬如谁是第一鬼剑，譬如为什么我们连季后赛都进不了？前者太敏感，而后者没有答案。
但人们往往忽视过程与原因，成千上万双眼睛锁定比分板上清晰得残忍的结局。李轩还能镇静地预测冠军赚个稿费，而对于吴羽策来说，让他长久地凝视冠军奖杯却碰也碰不到无异于一种折磨。
从选择虚空选择鬼剑士之日起他就注定要受这种折磨不是吗？
习惯或许是比本性更顽固的东西，吴羽策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。杨昊轩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假装自己没在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，吴羽策觉得好笑，用很淡很淡的宽慰语气说没关系。
“没生气？”李迅贱兮兮地凑上来，不等回答又自顾自往下说：“题出的不好我先给您道个歉——不过我真挺好奇的，您到底支持哪个队啊？”
“我支持虚空。”
“换个问法，”一直走在前头的李轩忽然扭头，“如果您那二位狐朋狗友在个人赛打起来了，你希望哪个赢？”
一语成谶。
方锐大步走向比赛席的时候吴羽策转头去看李轩，对方无辜地摊一下手，旁边的李迅贼心不死：“我其实看好方锐赢，猥琐流气功师一绝啊……小盖你也这么觉得吧？小杨呢，哦我忘了你们枪系都是周泽楷死忠粉，贾世明你说什么？是的，方锐大大上一场消耗太大了，局面不利啊……吴副队你觉得呢？”
我希望先把方锐砍死然后联合全队把周泽楷砍死，让虚空拿冠军。
没有人不这么想，他知道李迅也是这样。
确认无缘季后赛后队内沉重得像死了人，第二天是休息日，七点整吴羽策到训练室时发现已经坐满了人。他知道李迅只是想活跃气氛，每晚加练到最后一个离开；盖才捷把比赛录像当下饭视频看；其他队员分别活跃在网游公会、复盘中、专项训练里，李轩比以往更加沉默，攥紧鼠标的右手指节青白。
相较下吴羽策反而是改变最少的那个——他毕竟已经拼命到不能更拼命了。
五期一向被誉为联盟中最怪的一期，周泽楷最帅最强最华丽却是个哑巴，方锐曲折辗转三家俱乐部转型三次，而吴羽策却没有一个固定的命题。从人妖号到第一鬼剑士之争，从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到彪悍的拼命三郎、顾全大局副队长，以至于无法摆脱的双鬼标签。
大约从第五赛季夏休期开始，方锐热衷于在群里转发各种同人图文，话里话外嘲笑他一个冷酷直男被塑造成美人清冷0，也嘲笑周泽楷面对迷妹大喊老公蓦地通红的脸颊。
五期最耀眼的三颗新星有一个小群，最初被方锐命名为“拳打开荒一代脚踢黄金一代称霸联盟”，又被吴羽策改成“方锐说他要拳打林敬言”；方锐大爆手速，改成“黄金第二代”，又被吴羽策改成“赶超黄金一代”。
那是他无意识中的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袒露野望。方锐大赞了不起，转眼把群名改成“荣耀第一盗贼第一鬼剑士第一神枪手”。条件反应似的他神经开始刺痛，吴羽策不假思索地打开输入框一口气删掉中间五个字——然后呢？
那时他刚进入大众视野，二鬼拍阵尚未成型，吴羽策在绝壁上孤注一掷向前走，一线黑暗，一线光明。坐冷板凳的半年他也捱过去了，南墙在途他也有决心撞破头颅，十八岁年轻人理想几万丈，第一鬼剑的名号仍有心觊觎几瞬间。
这个称号属于了他三秒，三秒内他拥有无上荣耀。三秒后后周泽楷出手了，并不知道有人此刻心潮起伏，一如既往、忍无可忍地把群名改成了一个句号。
方锐嚷嚷起来，周泽楷见缝插针地发几个表情包。挺好的，吴羽策笑起来，毫不客气地打字站队：方锐你当自己黄少天啊？话这么多？
他随我，方锐说，你不知道吗？当年在蓝雨训练营他还叫我爸爸呢！
你还让我出道呢。周泽楷打出了相识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，想也知道方锐在屏幕那段拉下脸来，键盘敲得震天响：早知道你要在荣耀出道我就不说了！我说话多灵啊，还不感谢我？
周泽楷：呵呵。
他们还要再闹一会儿，并在未来里无数次长久地热闹下去。但这些暂且都与他无关了，吴羽策闭上眼睛，深夜的虚空训练室只有他一个人，屏幕停留在上次团队赛李轩独自站到最后、力挽狂澜的瞬间。黑暗像巨大的海洋包裹住他，赠予他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方锐和周泽楷或许知道，或许已经忘了。但世界上某个角落吴羽策已经当了三秒钟第一鬼剑士，这很好，从今往后他追求的只有胜利。
吴羽策突然想打开手机，看看那个如今叫“疯狂星期四v我50”的群聊。聊天记录停留在几天前，方锐痛骂周泽楷强到没人性，对方回以好几个墨镜笑脸。吴羽策的最后一句发言在总决赛第一轮开始前，很简短地一句加油。
海无量出现在刷新点，五年后第一盗贼变成了第一气功师，对阵从一而终的第一神枪手。吴羽策坐在第一鬼剑士身边看比赛，恍然别过年少轻狂的梦。
李迅的注意力已经被比赛吸引过去，没有发觉他迟迟没有回答。李轩看了他一眼，吴羽策摇了摇头，方锐操纵着海无量在原地打转，一枪穿云已经开始向前。
我说什么来着？李轩用口型说。
一者狡猾隐忍，是为狐朋；一者诚恳直球，是为狗友。
这称呼诞生于第五赛季全明星之夜，三人中只有方锐出席了新秀挑战赛。周泽楷一步飞跃全明星行列，不想应付采访，也没有证明自己的必要；吴羽策同样没有。
那时他还不是副队长，坐在虚空席位的角落里，李轩想要把他换过来也被拒绝。对面就是轮回，他一眼就能看到周泽楷那张光彩夺目的帅脸，呼啸席间林敬言正在很快地嘱咐些什么，而后方锐站起来，眼睛倒映着场馆顶灯雪亮亮的光。虚空对呼啸那场吴羽策没上场，不是特别清楚方锐长什么样，但只看眼睛他就知道了。
鬼迷神疑坑死了当时的第一盗贼，猥琐流这个名词第一次出现在荣耀史上。方锐笑容满面地冲全场挥手，得到的掌声略显稀薄和犹豫，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剑走偏锋的胜利。
然后吴羽策开始鼓掌，掌声突兀而经久不绝地回响在虚空的一小片区域中。不用抬头去找周泽楷，他知道他会的，会把手拍得比自己更响亮。
那届全明星由蓝雨承办，方锐当自己是东道主，大手一挥就要请他们吃饭。吴羽策看到消息时李轩照例在出口等他，而他第一次没有跟上去，屏幕上聊天框还在频频滚动，李轩有点茫然，试图开个玩笑：“谁啊？谈恋爱了？”
“朋友请我吃饭，”吴羽策想了想，“就那个……猥琐方。”
他也没想到以后一叫就是那么多年。李轩乐了，说还有轮回的周队吗？吴羽策说你怎么知道？李轩看起来莫名得意，你在电脑上聊天的时候看到了啊，狐朋狗友关系不错，继续保持，争取情报。
去你的，别玷污我们纯洁的友情，吴羽策转头就走，李轩在后头笑吟吟地说：知道了！
而吴羽策无声地说抱歉。漫长的时间里他有太多时候不知道如何与李轩相处，如何维护双鬼间微妙的平衡。有时他看着队长心想对不起，我看见完整的你，而完整的我总有一片散落在其他地方。
现在他就要去那个地方，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另外两个人。虽然相见那一刻他也只会毫不客气地喊：猥琐方，有本事跟我来一局啊！
方锐转头向周泽楷告状：小周听到了没，吴女士独孤求败，到你上的时候了！菜单在他手中被很慢地翻动，周泽楷眨巴两下眼睛，一本正经地吐出六个字：好男不和女斗。
他对他们两个说的话加起来只比后来对江波涛少一点，不过最多的仍是微笑。
他们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人：个性大相径庭，职业毫不相关，风格五花八门，际遇相差甚远，却不可思议地永远有话说。有媒体采访过周泽楷，联盟内有哪些好朋友？又赶紧补上一句轮回内部除外，周泽楷迟疑了一下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吴羽策，然后是方锐。
为什么他先我后？方锐大为不满，周泽楷依然是慢吞吞地，一枪中的，郁闷得方锐发了一堆烤企鹅表情包：他话比你少。
李迅的问题周泽楷也回答过，粉丝热衷于看他组织措辞时努力思考的模样。方锐和吴羽策在个人赛中打起来更支持哪个？周泽楷想了很久很久，久到大家以为他要给出某个确凿的选择，但最后他说：“都支持。都很棒啊！”
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端水，是和稀泥，一笑了之、习以为常。可把周泽楷想得太复杂了，吴羽策面无表情地想，他从来都只说真话。
赛场上一枪穿云仍在向前，无比坚决地前进。海无量不知守株待兔还是坐以待毙，观众喝起倒彩来，职业选手们却都眼睛等待陡然生变的瞬间。吴羽策隐约觉得眼熟，无所谓，他们私下切磋的次数太多，也许所有可能的局面都早已出现过。
李轩用胳膊肘推他：“你怎么看？”
“用眼睛看，”吴羽策不为所动，“你专心点。”
他仍然希望砍死二位，把舞台留给自己。但此时此刻他似乎又萌生新的希冀……好好打吧，随便是谁去漂亮地赢一场吧，让世界知道——让世界看见我们掌中的光华。
他们出道的下半赛季，虚空对轮回的团队赛一度被骂上热搜。轮回无效沟通被迫各自为战，周泽楷撞上新秀墙不久又孤军深入，与尚需磨合的双鬼组合上演了一幕生动的菜鸡互啄。
血条与失误齐飞，质疑共嘘声一色。当晚吴羽策罕见地失眠了，凌晨一点半，再次醒来时他躲到阳台和无孔不入的夜风中去，用有点发疆的手指点开比赛录像来看：
战术和鬼刻的技能点都没出错，问题出在执行上，李轩的意识反应比他出色，对方开阵零点几秒后自己才能跟上，面对周泽楷这种水平的对手节奏不乱才怪……虽然今天他也只是打得一昧求快，无效操作多到差点把蓝耗光……
有人一直在给他发消息，嗡嗡地抖个不停。吴羽策烦了，想着无论是谁今晚势必拉黑，他一上线就收到语音申请，看着联系人名字几乎是条件反射点了确认。
方锐声如震雷让吴羽策先别急着跳楼！我草你傻逼吧，吴羽策狂按音量减小键，大半夜的不讲道德别带上我。
方锐没搭理他，几秒钟后群聊语音里多了一个人。还是一样的开场白，方锐嚎得振聋发聩响彻云霄，周泽楷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别像吴羽策一样跳阳台！被提到的二位同时开口，吴羽策说别听他放屁，周泽楷说：“什么？”
呃……他又有点不安地说，你怎么知道。
我当然知道，方锐得意地笑嘻嘻，我当年刚转型盗贼的时候，也一样在天台上吹过风。
他把自己视作虚空的副队长，视作五期生；周泽楷把自己视作轮回的队长，视作五期生；方锐曾把自己视作蓝雨的训练生呼啸的副队长，如今视作兴欣的普通一员，始终把自己视作五期生。
第八第九赛季，周泽楷两度捧起冠军奖杯，方锐变得沉默，意料之中地，“吴羽策”三个字出现在最佳搭档的第二个位置上。又是第二，就像队员们永远会叫他吴副队一样，他清楚自己拼了命一千次一万次去撞南墙的后果是更短的职业生涯，也许等不到李轩退役他就会先行一步，吴羽策可能这辈子听不到别人称他一声第一鬼剑、或者吴队长。
所有人都觉得他悲情，或许李轩看他眼神中也出现过一刹那愧疚，吴羽策偏偏不。
我还能打，而且打得很好，我还能带领队伍同我的队友并肩作战。我没病没灾没生离死别，还在坚持诞生于人来人往烟雾缭绕的网吧中的一个梦，也许还能有奇迹发生，也许不能。
去他妈的悲情，不能也随便，得不了冠军也无所谓，太阳照常升起。
第一句出自第八赛季全明星后把果汁当酒干的方锐，最后一句取自同年总决赛前夕周泽楷分享在朋友圈的歌，辅以吴羽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凛冽口吻，概括曰之：五期精神。
海无量一脚踏入禁区，以亡命徒的姿态妄下赌注。随机事件刷新，NPC排山倒海涌入战场，到处都是厮杀呐喊的人群，到处都是眼花缭乱的技能光效，一枪穿云避无可避却也义无反顾地闯入乱局，双枪高举如永不倾颓的旗帜。
如果天要塌下来，那就让它塌下来。
方锐的视角变得天旋地转，猥琐流功力被发挥到极致，算尽无数机关编织成网与险厄陷阱。一个火之鸟借他掩护直冲周泽楷杀去，顷刻间又有子弹上膛，枪林弹雨，破空而至。他们似乎完全不顾同期情谊，所有吃过的饭、谈过的天、夜半共享的回忆毫无保留地转化成武器，冰冷而狠厉地直抵心脏。
吴羽策突然有点激动，站起来想要更清地看清大屏幕。选手们的注意力集中于比赛上，没人知道这里有一个悄然绽放的秘密。
从前的很多次私下对决，周泽楷蹲在旁边装无辜，假装放冷枪的不是自己；方锐骂骂咧咧说吴女士至于那么狠吗，他翻个白眼怼回去，那陷进是人放的吗你还好意思说？
第九赛季周泽楷请他们吃饭，一人半杯已然喝高。方锐说自己要去兴欣了，没有人替他悲哀，吴羽策一巴掌拍到他肩上时听见卫冕冠军小声开口：加油。
那年夏休期的夜市，后来被称为KFC的三人组出道不足一年。街灯蜿蜒亮起像串起星星的线，点亮远方无尽的一抹风。
群聊最终定名为“荣耀的未来”，他们在灯火通明中碰杯，世界辉煌如整个夜晚，一切才刚刚开始，一切都欣欣向荣。
周泽楷被粉丝认出来了一次，显然是死忠粉，语无伦次说了几分钟可浓缩为“你好帅”及“轮回是冠军”两句，周泽楷手足无措，一边紧张得愈发磕巴一边使劲点头。她走后第一时间，方锐一本正经地叹息起来：“唉，我真为她遗憾。”
？周泽楷皱起眉头，刚刚被任命为副队长的少年拍着胸脯，眉飞色舞：“还得看我和老林，明年冠军是呼啸！必须的！”
“是虚空的，”吴羽策一盆冷水泼下去，“我第一个就要铲掉你这个绊脚石。”
不足二十岁的踌躇满志的人啊，永远敢于直视太阳。方锐说你这样多影响感情啊？吴羽策反问他，冠军和我和周泽楷加一块，你选哪个？
冠军。他答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，还有慢一点回音，周泽楷试图抢答：冠军。
那不然呢，吴羽策最后加上自己的砝码，我也要冠军。年轻人们就此达成共识，无论如何，在场上谁都不能手软，要当从未认识彼此一样。
可他们毕竟已经相识了，已经大笑着也疯过地走到一条路上去了。一枪穿云的血量不断下滑，比赛很快就要分出胜负，吴羽策瞥了李迅一眼，对方并没有在看他，他想我其实可以给出答案了。
百分之十，百分之五，百分之三……
“……但也说好了，无论如何，尘埃落定的时候，要无条件地为彼此鼓掌。”
……百分之二，百分之一。
吴羽策又向前走了几步，平生第一次觉得观众席离场地太远。屏幕上某个念气团正爆散开去，最后一击，血条归零。
逆向轮回主场人山人海的粉丝，早于能看懂其中精妙并为之惊叹的职业选手们，吴羽策抬起手来。他们的位置很好，周泽楷走出比赛席时抬一抬头就能看到吴羽策的剪影，站在高处，正在认真得一板一眼却又发自真心地给予他掌声，像践行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誓言。
“……说真的你不肉麻啊？”第五赛季的吴羽策说，“跟幼儿园小孩似的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，变了是小狗。”
“这就是你不懂了，”方锐竖起一根手指，冲他摇了摇：“老林跟我说每一届都要有天真幼稚的约定，尊重传统嘛，这就是我们的约定。”
吴羽策把他的手摁到了桌面底下。
“嗯。”周泽楷还是这样说。他看着朋友们忽然笑起来，尾音消散在风里，在热血与荣耀的沃土中种下一个潜滋暗长的秘密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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